一缕光划破黑暗夜空,天光大盛,白昼降临。

苏奕收回目光。

再看那些镇魔卫,对这一切却浑然不觉。

这,就是仙凡之别!

仙凡壁障如一道无形的界限,把鸿蒙天域划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婴孩已经熟睡,小脸光润恬静,刚经历一场伐毛洗髓而已,身上已经泛起丝丝缕缕大道光泽。

“前辈,倘若您不介意,晚辈愿为您暂时照看这孩子。”

忽地,一个女子镇魔卫走上前,鼓足勇气似的开口。

女子容貌冷厉清秀,谈不上出众,可目光看向襁褓中的婴孩时,却极为柔和。

苏奕一怔,笑道:“那就有劳了。”

他将襁褓递过去,女子连忙小心翼翼双手接过,熟练地抱在怀中。

苏奕目光则看向那玄袍男子,“我不能白拿了你的五洲图腾谱,这枚玉简你拿去,其中是一门炼气秘法,谈不上厉害,却足以让你以后拥有证道羽化道途的机会。”

他取出玉简,递了过去。

玄袍男子虎躯一震,万没想到只凭一枚玉简而已,就换来这样一场造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拿去。”

苏奕指尖发力,玉简飘然落在玄袍男子手中,他则继续坐在那饮酒。

玄袍男子深呼吸一口气,抱拳感激道:“多谢前辈!”

其他镇魔卫都不由露出艳羡之色。

……

天秦国,皇都。

皇都西南区域,有着一座陡峭入云的黑色山峰。

这里便是镇魔司总舵。

天光湛然。

苏奕跟着那些镇魔卫抵达皇都时,一眼就看到,皇都那巍峨的城门两侧,赫然修筑着两座高有百丈的“逐日天雀”石像!

当进入皇都之后,一路上就见大街小巷的屋檐、石柱之上,到处可见“逐日天雀”图腾。

许多修道者的身上大到衣袍,小到挂饰,同样也能见到“逐日天雀”图腾印记。

显然,世人早已司空见惯,可落在苏奕眼中,这样的一幅起源图腾,却渗透到这等地步,明显很反常。

他没有做声,自顾自跟着那些镇魔卫同行。

“前辈,您若前往我镇魔司总舵,怕是凶多吉少,您……真的要这么做?”

路上,玄袍男子问询。

镇魔司总舵内,高手如云,更有羽化道途上的大能坐镇,被列为天秦国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玄袍男子等人实在无法想象,这初来乍到的异端,为何执意要前来。

这和自投罗网有何区别?

苏奕却并未回答。

他拎着酒壶,随口道,“你们已把我要前往镇魔司总舵的消息传回去了?”

玄袍男子心中一紧,但还是坦诚道:“不错,这……这是我等职责所在!”

苏奕笑了笑,“放心,我对杀你们兴趣不大。”

境界虽然被压制,可苏奕的眼界和心魄犹在,岂会屑于杀这世俗之地的弱者?

只要不惹他生厌,哪怕对方态度再不堪,他也没兴趣与之计较。

可苏奕看得出,那些镇魔卫内心依旧很沉重。

对此,苏奕也没说什么。

直至抵达一条通往镇魔司总舵的长街上时,苏奕忽地微微挑眉。

这一路上,人烟渐渐稀少,直至抵达这条长街上之后,路上店铺竟都已关闭,路上冷清空旷,除了他们这一行人之外,竟再见不到任何人影。

玄袍男子等人明显也察觉到不对,彼此对视,心都悬了起来。

长街宽阔,青石铺路,两侧建筑鳞次栉比,恰似两条长龙蔓延向远处。

长街尽头,便是镇魔卫总舵所在的黑色山峰。

不知何时起,原本湛然的天色忽地暗淡下来,一朵又一朵墨汁般的乌云悄然涌现,遮蔽天光,让整条长街仿似悄然间坠入到了暗夜之中。

回头望去,来路上一片灰暗,似被厚重的大雾淹没,再看不到任何景象。

置身在这条空旷冷清的长街上,众人都不免有一种一下子身陷牢笼的感觉。

“这就是你们镇魔司的待客之道?”

苏奕一边迈步上前,一边喝了一口酒。

步履从容依旧,似浑然没有察觉到天地气机的变化。

“前辈……”

玄袍男子欲言又止。

其他镇魔卫的脸色则露出犹豫之色,不知是否要继续跟在苏奕身后。

“若是朋友来了,我镇魔司自会以礼相待,可若是如你这般该人人得而诛之的异端来了,我镇魔司只能以刀斧伺候!”

长街远处,一道紫光从天而降,化作一个大袖翩翩,童颜鹤发的紫袍老者。

老者一手握拂尘,仙风道骨,一身道光流转,衍化出神妙的法相。

玄袍男子等人心中一颤,一眼认出,那紫袍老者是镇魔司的左护法“流阳子”!

一位羽化道途第一境“神婴”层次的大修士!

在天秦国,大修士流阳子已是呼风唤雨的存在,放眼整个东土神洲,也属于立足羽化道途上的高人。

随着流阳子出现,这长街两侧的建筑屋顶之上,分别出现两行身影。

皆是镇魔司的镇魔卫,披坚执锐,每十丈就站着一个人,把整条长街的两侧屋顶都彻底封锁。

乌云笼罩,长街如坠暗夜。

为对付苏奕一人,镇魔司总舵明显准备已久,在这里布设下天罗地网!

苏奕却视若无睹,笑了笑道:“我初来乍到,可从没得罪过镇魔司,此来也是有事相商,而非寻衅滋事,你们却视我为仇敌,这恐怕不好吧?”

“是么,你此来是要做什么?”

远处,流阳子凭虚而立,眼神冰冷。

苏奕随口道:“一桩小事罢了,只是想提醒诉你们,渭南苏氏哪怕是一条狗发生意外,我都会把这笔账算在你们镇魔司头上。”

顿时,长街上响起一阵冷笑声。

或不屑、或玩味、或愤然。

大概是没想到,一个被他们重重围困的异端,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流阳子都不禁怔了怔,“就为了这个?”

苏奕点头道:“本来就是一桩小事,你以为呢?”

流阳子不由大笑,“好一个张狂自大的异端!还真当这是你原先所在的世界?”

他袖袍一挥,一串头骨炼制的念珠浮现而出。

“这念珠由十九颗如你这般的异端脑袋炼制而成。”

流阳子一指念珠,“其中实力最强大的,是命运天域的一个道祖,最弱小的也是永恒道途上的大人物。”

说着,他面容变得森然,“在外界,他们境界高到让我等无法想象的地步,可在这鸿蒙天域,他们也终究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注定将被我等狠狠踩在脚下!”

流阳子探手抓住念珠,轻轻转动,眼眸则望向远处的苏奕,“你觉得,自己比他们厉害?”

声音中,透着浓浓的讽刺。

亘古以来的岁月中,鸿蒙天域五大神洲的修行界,对“异端”的来历早有了解。

哪怕震惊于那些异端在鸿蒙天域之外拥有着恐怖无边的道行,可这里终究是鸿蒙天域。

而那些异端的修为,则将被压制在下五境中,也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像镇魔司从刚建立的时候,就肩负着猎杀天秦国一切异端的职责。

他们在猎杀异端这件事上,经验自然丰富之极。

苏奕笑着把酒壶扬起,壶嘴往下倾倒出一缕酒水,酒水垂落半空,还未落地,就被他挥袖一震,化作无数水珠凭空消失。

下一刻,那伫足在长街两侧屋檐上的每个镇魔卫眉心之地,皆浮现出一滴水珠拉长而成的纤秀剑气。

在这暗夜般的氛围中,那一缕缕剑气泛着透明晶莹的大道光泽。

还不等众人反应,苏奕轻轻晃了晃酒壶。

砰!砰!砰!

那足有数百之众的镇魔卫,无论修为高低,皆齐齐在同一瞬间仰头倒地。

连反应和挣扎都来不及,便全都被击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一路跟随苏奕而来的玄袍男子等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震骇。

远处那紫袍老者流阳子,也不禁瞪大眼睛!

“他们没死,但你该清楚,我要杀他们,这长街上早已堆满死尸。”

苏奕笑道,“你觉得,这分量够不够?”

流阳子额头直冒冷汗,脸色格外凝重阴沉,咬牙道,“我镇魔司不是被吓大的!”

苏奕屈指当空一按。

凭虚而立的流阳子,砰地一声砸落于地,把那坚硬的青石板路都砸出一个“人”形,烟尘碎石飞溅。

“现在呢?”

苏奕再问。

流阳子艰难地把头从地坑中拔出来,那脸庞上已尽是惊骇之色。

一个在前天刚降临的异端,非但觉醒了,并且道行还无比恐怖!

根本不必怀疑,流阳子很确信,刚才若对方要杀自己,眼下的自己,早就躺倒在血泊中!

蓦地,一道冷漠低沉的声音忽地响起:“道友若只这点能耐,还不足以在我镇魔司面前横行!”

声如炸雷。

下一刻,那天穹乌云深处,骤然劈落一片炫亮刺眼的金色雷霆。

若决堤天河,浩浩荡荡。

恐怖的雷霆杀伐之威,一如天罚!

流阳子眼眸发亮,是右护法出手,运转镇魔司最具杀伐之威的庚雷诛灵杀阵!

苏奕后方的玄袍男子等人浑身发寒,同样认出此阵来历,据说能威胁到举霞境大修士的性命。在天秦国,此阵之恐怖,人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