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答应了治疗,夜摇光也没有打算磨磨蹭蹭,将所有人都招呼到内堂,她坐在了闻姑姑的旁边:“闻姑姑,我是闻游的同生,我现在需要给你探探脉。”

虽说夜摇光不通医,但山医命相卜乃是玄学五术,普通的把脉还是难不倒她,她也仅仅只是做个样子,用这个方法来掩饰她用五行之气探一探闻姑姑的身体到底亏损到什么地步,也好对如何来修补有个底。

“有劳你了。”闻姑姑笑起来还是很美,有一种无法收敛的张扬美,即便她明明对夜摇光露出的是温和的神色,却依然会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错觉,这就是受无法改变的气韵影响。

也许这可能也是她的夫君没有喜欢上她的原因之一,时下男子多爱温婉柔顺,小家碧玉,闻姑姑曾经定然是一个明珠般耀眼的女子。

夜摇光将手指搭在闻姑姑的手腕上,五行之气从她的指尖滑入闻姑姑的身体,一点点的延伸到她体内的每一个地方,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夜摇光吓一跳,闻姑姑的腹中竟然有一个孩童拳头大小的硬块。

“闻姑姑你最后一次小产是什么时候,大概几个月?”夜摇光问。

“五年前,当时我还不知有孕,便已经小产,只有一个多月。”闻姑姑似乎已经伤心得麻木,提起这件事她的表情很淡漠,没有恨意也没有痛色。

“闻姑姑是不是自那次小产之后,就患上了腹坠之痛的毛病?”夜摇光又问。

“是,我请了不少大夫都没有诊断出具体因由。”闻姑姑点头。

夜摇光沉默了,她有些于心不忍,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小枢,我和游哥儿一道唤你小枢,有什么就直言,已经再没有什么是我承受不起的痛苦。”闻姑姑微微一扬唇角,笑的很轻淡。

这份轻淡的背后,夜摇光知道那是经历了无尽背叛痛不欲生的绝望之后沉淀出来,是鲜血淋漓的代价。

深吸一口气,夜摇光才道:“闻姑姑,你五年前流产并没有将孩子全部流掉,此刻你腹中有个硬块。”

夜摇光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她用五行之气探查过,那个硬块具备着五行,在一个人的人体里还能够有另一个具备五行的存在,那定然是母体孕育出来的孩子。

这一句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闻姑姑更是颤抖的伸出手,很想却又不敢去触碰,一直进来到现在她都那么平静,此刻却双目通红。她的眼底闪过一抹深深的痛色与愧疚,她的手轻轻的带着难以形容的小心翼翼放在了小腹上:“五年前,我随他回京述职,路遇劫匪,他为了救我被劫匪砍伤,我当时受了惊吓,已经流了不少血,有了以往三次经历,我只当孩子已经没有了,当时地处偏僻,镇上只有一个大夫,我一心牵挂他,让大夫尽力为他疗伤,如果我当时……”

如果当时她少爱他一点,先让大夫给自己诊治,或许这个孩子还能够保住,他曾经那么坚强的想要留在她的身体里,却被她无情的放弃。

在场的人,听了都是一阵疼惜,闻游眼眶通红:“若他真的心疼您,就不会先让大夫给自己疗伤。”

明知道妻子小产了,还霸占着大夫,未必不是害怕孩子还没有流掉。

闻姑姑取出手绢擦了擦眼睛:“让你们几个孩子见笑了。”

“小枢,我姑姑可以医治么?”闻游见几人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便出声问道。

“可以,我可以将闻姑姑体内的……”顿了顿夜摇光也不好用硬块来形容,于是就跳过,“粉碎,但得经过闻姑姑的同意。”

这也是为什么夜摇光要说出来的原因,那个孩子虽然连成型都没有,也没有婴灵,但是毕竟是尸身,她作为风水师是不可能随意将任何人的尸身毁坏,这是业障,她不能担。

“那我姑姑会不会有危险?”一听到粉碎,闻游就紧张了。

“这个你放心,不需要用药,也不会伤到闻姑姑,甚至连一丝痛意也没有。”这一点夜摇光倒是可以保证,“去掉之后,就可以为闻姑姑疗伤,之后我建议闻姑姑寻一个安静风水好的地方休养一个月,再好好滋补一番,应该不会有大碍,至于以后是不是还能够有孩子,这得看天意,因为并不是身子健康的人就一定能够有孩子。”

孩子是机缘,两个身体健康的人没有机缘,也没有孩子。

然而,闻姑姑却一直没有说话,闻游看向目光有些呆滞晃神的姑姑,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大家都理解闻姑姑的心情,换了任何一个人也恐怕一时间做不出决定,那是亲骨肉,这么多年都跟着她过了,如今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她得把他仅剩的一点遗骸弄得粉身碎骨。

“游哥儿,我们回去吧。”闻姑姑突然站起身。

她要留着他,既然他这么不愿意离开她这个狠心的母亲,那她就不能再抛弃他一次,这五年她也这么过了,以后也同样可以过下去。

“姑姑!”闻游迅速的挡在了她的面前,“姑姑,弟弟他已经去了五年,他若是活着也绝对不会希望您如此,姑姑您还有我,还有祖父祖母,祖父已经快六十高龄,您忍心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姑姑,你不知道祖父祖母听说您答应和离搬回去的时候有多高兴,祖母特意派人将您出阁前的屋子从新修葺,一草一木都是自己亲自盯着,全是按着您的喜好来,您不能再辜负他们一番心……”

闻游一个十六岁的大男孩,在闻姑姑的面前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可见他们姑侄的感情非比寻常。

“游哥儿,姑姑很好,有你也有他,这五年姑姑没事,以后也会好好的,游哥儿,姑姑做不到再抛下他一次,那是在挖姑姑的心。”闻姑姑双手扶住闻游的肩膀,目光带着一丝殷切,显然她把腹中的孩子地位看的和闻游一样重,才会希望他们两个人都不要离开自己。